[N專題] 總編手札:4月4號晚 晚陽依然的青島長廊

 剛回台北的2014年4月4日,在那夜晚,網路流傳警察著穿鎮暴裝的消息,因為新聞人正著手學運特刊,為了不遺漏第一手畫面和資料,於是與報社成員前往立法院待命。而比起學運剛開頭幾天,這一晚,善導寺捷運站人煙鮮少;這一晚,立法院周邊道路特別空蕩,明顯地看到每個路口有警員駐守、臨檢著;這一晚,青島東路延伸到立院側門廣場,多了許多帳篷及文宣品、卻少了很多靜坐群眾,學運時間拉長、又逢春假清明時期,這或許是很正常的現象,一般人認知定調為「學運能量銳減」,這是逃避不了的初次感受,但我看到的,更是一股未來希望的曙光,在這青島長廊上繁衍,這一晚。

攝影/林惟崧
 我們一行人在立法院一帶走晃,其他兩人沿途記錄攝影,但周圍只有少位穿戴鎮暴安全帽的警察站著,其他有些滑著手機、觀望、和民眾聊天,於是我們大膽猜測,今晚大概又是會風平浪靜,或是另外說法:也許是警方接獲情資防止不明團體應闖立院,另外又有人在臉書貼文說看到黑道份子混入周圍,正跟蹤中等等,於是我們決定等到凌晨0時再視情況是否先行離開,並找了有空位和巧拼(註:塑膠拼接軟墊)閒置的靜坐區歇息。

攝影/李浩妍

 由於靜坐群眾少了許多,空間變大,許多群眾拿了自家帳篷、睡袋、墊子當街躺下進入睡眠,街上尾端並堆疊了一坨坨的大量物資,沒錯,是可以用「坨」形容的,當中含了不少巧拼墊提供靜坐人群使用,流動廁所也增加,相較之前,加上當晚天氣宜人,明顯感受到靜坐的「舒適品質」有所提升。

攝影/李浩妍

 一開始看到了物資的大數量,且受人源源不絕的捐贈,不禁想,為何有那麼多人願意自燒家產來援助其實不是吃不起或買不起水和食物的群眾,但一想到台灣人能不顧歷史情仇或政治矛盾,投入大量金錢物資救濟在日本311災及中國川震,其實「捐獻」這個動作,早已融入在台灣的日常文化當中。

攝影/林惟崧

 許多店家會在櫃台設置發票零錢捐贈箱,公益基金會會四處拉類似「功德金」名目的定期捐獻,救國團公益郵票貼紙訂購單在小學教室間傳遞,連樂透、刮刮樂等合法簽賭機構也是需掛上「公益」用途,隨手做公益的概念早已深植許多台灣人心。而對於認同這次太陽花學運的「有能力的人」來說,捐贈物資不只是一種支持的展現,對他們來說,而是跟大家一樣,一種自然地行動作為。這裡對於遊民來說或許真的是天堂,至少能餐餐溫飽,但對於長期在這裡靜坐的學生來說是這樣嗎?我們看到的往往只是一角而已。

攝影/游欣梅
 4月5日過了零時,我們靜靜坐著,鎮江街大銀幕不斷放著影片,夾帶音樂《我的家庭真可愛》魔音洗腦,這晚氣溫涼爽舒適,很想乾脆倒地到天明,這時網路又流出了「警方在兩點有新一波行動」的消息,在報社顧問的強烈建議下我們必須多待命至凌晨二時,而我們之中有些人已累了一整天,熬到兩點實屬不易,但那對於長期駐守在這兒的學生來說呢?看到連假期間仍在這裡過夜的群眾,不可能是為了來吃飯郊遊,或是翹課聊天的最佳選擇吧!?我們這些紀錄者在這裡的最大堅持看似只剩等待新聞而已。

攝影/游欣梅
 我們來到立院的這晚,天氣也不過剛好宜人,但看到前幾日下著大雨的晚間,仍有學生雨不避地持續靜坐在路上,不論立院內外,學生們能有這樣堅持的動力,絕不是為個人利益能驅使的。動機就這麼單純,先把所有服貿好壞、行為正確與否擺置一旁,比起服貿議題,學生更在乎的,僅是單純地為了國家整體未來而坐在這裡,這類理想精神,很可惜時常只停留在學生階段,這是很多政治人物不及的、也是純粹筆戰的雙方兩派不及的,亦是名嘴及媒體旁觀身分的我們所不及的!

照片截取自「聯合新聞網」2014.03.31新聞圖片
攝影/林惟崧
 學生或許關注社會議題的程度沒有政客或公民團體來的高,但對台灣的理想性,從攻進立院的那一刻,從每個人心中深處強烈喚起,學生們能持續堅守在學運中,說穿了也是一種宣戰,宣告社會:年輕人也有決定國家未來的權利,而不該只是長期以來被5、6年級生牽鼻子走的命運,政治也不該只是落的有權有錢人操弄的遊戲,學生也可以成為壓力團體,展現訴求。

攝影/李浩妍
 那股堅持、那些精神力量,是政府再大權力或金刀頭腦也抹滅不了的巨火,4月4號晚,青島東路不因人寡而成貧瘠沙洲,依然是片來自四方信念灌溉的沃土,上面孕育著的是,等待天光而綻放的向陽花。

攝影/林惟崧
攝影/李浩妍
 青島東路上,看到孩童可愛地叫賣免費物資、看到學生自發組成的免費課輔區、看到弦樂團小心翼翼地拉奏輕音樂給睡不著的群眾圍聽,怕干擾夢中居民,凌晨二時,什麼事都沒發生,路上一片祥和,我們準備離去,離開這個十年後待收割的太陽花田,晚安台灣。
攝影/游欣梅

新聞人數位新聞部總編輯 楊子毅 2014.04.05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