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刘洁谦、戴宁、李婉伶 首图/农村武装青年提供】
“阮若抗议安呢不公平,因就将阮一切隆毁灭⋯⋯”枪击泼辣一首《惦惦就好》道出对社会议题的深刻感受,独立乐团结合台语,谱出专属在地的声音,每颗音符、每句歌词都足以震慑大众感官、触动人心。他们用自己的脚步亲自参与社会运动,用自己的歌声为台湾燃起火炬,照亮未来的音乐路,也重现在地音乐的荣景。
独立乐团用自己的脚步亲自参与社会运动,也重现在地音乐的荣景。(枪击泼辣提供)
音乐市场转变 非主流乐团唱出理想
乐团“灭火器”在2014年为太阳花学运写下主题曲《岛屿天光》,并在隔年夺下第26届金曲年度歌曲奖,到了2017年“草东没有派对”更击败有天团之称的“五月天”,抱回最佳乐团、最佳新人和年度歌曲三项大奖。音乐趋势正在慢慢转变,唱片公司之外的独立乐团遍地开花,他们唱出了主流音乐市场中少见的在地关怀。
“劳动服务”由5位关心乡土议题的音乐人组成,是一支结合台语饶舌的独立乐团,主唱之一的fish LIN表示,小时候常听父亲提起年轻时上街抗争的故事,他无奈地说:“我也30几岁了,为什么还需要继续上街头?是不是有很多社会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回首近年台湾社会,从苗栗大埔事件到太阳花学运,整个体制仍存在许多公义难评之事,也因此诞生了劳动服务的第一首创作《人权地景》,他们试图用这首歌曲,致敬昔日为了改变台湾而上街的社会运动者。
劳动服务用第一首创作歌曲《人权地景》,致敬昔日为了改变台湾而上街的社会运动者。(取自劳动服务粉丝专页)
致敬先人关心社会 用音乐见证历史
劳动服务的《人权地景》歌词中,记载了二二八、美丽岛和美浓反水库等事件的历史意象和场景,用音乐记录人们过去的惨痛历史,仿佛成了在地乐团的默契。
“皮格子”以《海港少女》纪录二二八后的八堵火车站事件,当时八堵火车站的副站长许朝宗依照中华民国政府指示,前往火车站上班途中却遭国军扫射。词曲以许朝宗妻子许江春的真实故事做为参考,写下了她在事件发生后,四处寻找亡夫尸体的无助心境。
除了回顾过往,独立音乐对当前社会也相当关心,“枪击泼辣”因接触松菸护树议题,有感而发写下《软土深掘》;皮格子《被遗忘的人》则在描述与台塑六轻石化厂相望的彰化县台西村,一部纪录片拍摄到当地的老妇人望着早已看不见海鸟的堤防,感伤家乡遭受污染的过程,而这也启发了主唱艾德的创作。
即便这些乐团关注的事件不尽相同,但共同目标都是借由音乐创作,让更多人知道这些议题的存在,进而去关注与了解。劳动服务团员尤宝认为,强迫人去探究这些事件容易使人厌烦,但把这些相关的词语放进歌曲里,也许会让听歌的人产生共鸣,自发性地去查找资料。
从野百合到太阳花,文化可以透过音乐与人们紧密相连,在每个社会运动的现场,许多乐团以台语唱出这座岛屿的历史痕迹,唤醒听众对这片土地的认同与反思。劳动服务曾参与太阳花学运,更加入学生们攻占立法院的行动,且在“守护民主之夜”的舞台上高唱《官逼民反》,fish LIN感慨地说:“在那样的场合唱歌,像见证历史。”
劳动服务曾参与太阳花学运,在舞台上高唱《官逼民反》,就像见证历史。(取自劳动服务脸书粉丝专页)
台语消逝 “用外语学母语”成世代悲哀
独立音乐批判政府与社会现况的潮流,可追朔自1987年解严后,鼓譟的社会氛围带动了音乐发展,音乐人开始尝试各式各样的音乐风格与元素。歌手郑智化的《大国民》讲述80年代台湾政治乱象、“浊水溪公社”的《出头有机会》、《晚安台湾》为基层劳工发声,这些歌曲有力而愤怒,唱出对现实社会不满的呐喊
然而,由于戒严时期禁说方言,导致在地母语几乎消失在人们生活中,成为奄奄一息的语言,因此千禧年新生代的本土性几乎消失殆尽,想要使他们感受过去的母语意境需要非常大的力气。“即使不再需要被审查,我们也已经失去这个能力,没办法用台语去表达感情了。”艾德坦言,专辑里每首台语歌都是透过查字典、听台语歌、学习罗马拼音和发音慢慢摸索出来,用学习外语的方式学习母语,是这个世代的悲哀。
相较新生代乐团,“农村武装青年”与劳动服务使用台语则十分熟捻,对中生代的他们来说,台语是民族文化的表征及意识延伸,且很多情绪只有在台语的语境里才能体会。枪击泼辣贝斯手子豪也提及,以前会想把歌词内容翻译成英文向外传播,但后来改变想法,觉得应该要让外国人来理解台湾的语言。
“农村武装青年”认为台语是民族文化的表征及意识延伸,很多情绪只有在台语的语境里才能体会。(农村武装青年提供)
音乐风格转变 创造台湾本土文化
若将八零、九零年代的台湾独立音乐比喻为正在奋力呐喊的年轻人,现今歌曲则像成熟的大人,多了一分温柔与深刻。对于这样的转变,农村武装青年主唱阿达说,以前的作品多针对单一社会议题进行创作,但现在则会揉合多种社会现象,探讨背后的价值与意义。劳动服务团员们表示,“歌曲首先要是耐听的、有音乐性的,然后听的人才会想去了解它想说的是什么。”
“独立乐团所赋有的意义,在于创造台湾本土文化。”劳动服务表示,做独立音乐的人多,对保留文化而言是件好事,因为可以看见不一样的想法在萌芽与交流。皮格子贝斯手炜堃认为,独立音乐对年轻人有很大的影响力,或许现在无法马上看到变化,但当这群年轻人开始步入社会、影响社会后,即能明白独立音乐想表达的价值观。
对比国外独立乐团的生态,劳动服务表示,国外不管是独立或主流都很敢讲,台湾虽然很民主,但是大家心中都已自我设限,“明明可以讲,却选择不讲。”皮格子也提出相似的想法,“现在的台湾很欠缺这个敢做敢讲的精神。”
独立音乐对年轻人有很大的影响力,当年轻人步入社会后,就能明白独立音乐想表达的价值观。(皮格子提供)
资源缺乏窘境 从中探求“独立”的价值
“喜欢音乐,可以做就继续做下去。”比起主流音乐市场,独立乐团往往陷于资源较缺乏的困境,枪击泼辣成员一致认为,是那份对音乐的喜欢支持着乐团继续经营下去;劳动服务认为,20岁时的自己总觉得为了台湾而燃烧,一定会有好的回馈,但在没有经纪公司的状态下,一切都必须一手撑起,发现生态并非想像中如此乐观。
即使如此,对阿达来说独立音乐之所以为“独立”,是因为它不需要随着时代流行改变,“这是最可贵的精神,也应该这么做。”
近年来,众多独立乐团站上舞台,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价值,“做自己就好。”子豪以此作为给新兴独立乐团的建议;而劳动服务则表示,“玩音乐就是去认真面对自己的世代、唱出自己的世代。”希望大家将社会议题写进歌里、为台湾发声;阿达期盼每个世代的音乐都能够得到尊重。独立乐团正走在一条由理想与希望组成的漫漫长道,只要还有音乐人持续努力,光芒依然闪烁。